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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朞无奈,又不好同一个孩子解释明白,只能点拨道:“你想想,哪对夫妻不是云朝雨暮,干柴烈火?你却要我帮你去看。”
“喔——”娄皋似乎弄懂点什么,他倒是爽利道:“就是书上说的‘男欢女爱’吧?聿沛馠给我讲过的,我懂。”
陈朞皱了眉,天知道聿沛馠给一个孩子看过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。
娄皋学着成人的模样,潇洒的摆了摆手,大气道:“无妨,我姐姐闺中的模样,我特许你看上一眼,你休要有顾虑。”
陈朞冷了脸,果然跟一个屁大的孩子是说不明白的。
娄皋见陈朞依旧没有动作,催促道:“准你瞧,你就瞧呗。况且了,浴仙池那日众人沐浴洗尘,你们玄霄之人也没少偷看吧,就莫要在我面前逞君子之风了。”
陈朞铁青着脸,质问道:“哪儿听来的谬言!”
娄皋怕陈朞气急离去,委屈拦道:“这真不是我传的,我也是听他们传的,都这么说。”
陈朞是个动心忍心,对外界褒贬聒噪素来付之一哂,不加理睬,可是现在不同了,任他人如何讹传皆可,就是不能让揽月听到,以免惹她误解。
“哎呀,好了。你就当是我说的,我错了,任你惩处行吗。”
娄皋担心娄嫄,真的急了,甚至将他人之恶往自己身上拦,只要陈朞消气。
“陈朞,陈朞大哥,就一眼,只要帮我看一眼娄嫄姐她安然无恙就好。”
陈朞叹了口气,既然来都来了,不如好人做到底,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,而后立定静默,缓缓闭目,施用摘星之术。
娄皋则屏气凝息,小心地不加以打扰。
......
摘星术的这一眼,耗去的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亦不短。
陈朞口中的那“一眼”,娄皋却觉得他已许久未动,沉默不语。
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娄皋低声问道:“看到我姐姐了吗?”
陈朞没有说话,悦容褪去,敛皱眉山。
娄皋见状,心中惊惧,提心在口,不断催促道:“说话啊,我姐姐她还好吗?”
陈朞还是没有说话,眉心似乎锁得跟紧了一些,外袍下汗流浃肤。
“你倒是说话啊!是不是我姐姐她怎么了?!我就知道,我去跟那个江淮拼了!”
听声音,娄皋真的心殒胆落,他顿足欲出,大有拼命之心,决命争首。
陈朞收了摘星术,一把拽回疯了似的娄皋,平心易气道:“她没事。”
“没事吗?”娄皋疑惑,方才陈朞的样子,可不像是没事。
“没事,我确定她没事。应当是真的受了风寒,故而江掌门将门窗封锁,以免她再受寒凉,而白尾鸢也与令姐同宿一床,安枕而眠。”
“当真?”
娄皋听得将信将疑,可陈朞描述得如此细致,好像又寻不出不信的理由。
“当真。”
陈朞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心平气和,言谈自若。
“那你方才为何看了那么久才回答?”在娄嫄的问题上,娄皋还是谨慎小心为上。
陈朞沉静道:“你既这般不放心,何故请我帮忙。”
听得出,陈朞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生硬和责怪,娄皋思索了片刻,觉得陈朞说得对,的确当用人不疑。
“那好吧,算我错了,你莫在意。”
娄皋佯装同龄的模样,像模像样地踮起脚尖,伸长了胳膊,才勉强够到陈朞的肩膀,在上面拍了拍,以示自己聊表歉意的真诚。
陈朞不为所动,淡漠道:“走吧,既已看完,多留无益。”
“唔。”娄皋瞧着陈朞面容阴沉,以为他还因自己的质疑而生气,便认错哄他道:“哎呀,你就莫要生气了嘛,你就当我是个孩子,一个孩子的话,你怎么就这么较真呢。”
娄皋安抚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,有些滑稽可笑,却又别有一番真挚诚恳,不藏虚假。
面对娄皋的赤诚相待,陈朞心头一揪,却依旧面不改色,催促道:“快些,明日荼鏖比武,需得早些休憩,养精蓄锐。”
“好吧。”
娄皋随着陈朞往回走出几步,却还连连回眸看向那扇被紧闭的窗户,切切在心。
他突然抱住陈朞的手臂,死死拖住他问道:“我就再多问一句,真的就这一句。我姐姐她真的没事吗?为何,究竟为何,你看了那么久的时间?”
陈朞心中暗叹一口气,亲姐弟毕竟是亲姐弟,即便你出于好意隐瞒于他,但血脉里融合的浓浓手足之情,总会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和直觉存在。
陈朞也是有弟弟的人,自然是能够了解这份弥足珍贵的手足情深的,只是,如果换作陈朞是洪涯派寝殿里此刻的娄嫄,大约也不会让弟弟知晓真相,涉险冒进的。
陈朞虽与娄嫄并无什么交情,但亦有道义之心,此刻他能为娄嫄做的,就是把娄皋尽快带离江淮所及的势力范围内。
陈朞咬牙谩辞哗说道:“你方才不也说过了吗,为了隐匿你我身影,施展摘星术之事距离娄嫄的寝室尚有不短一段距离,自然多耗费了我些内丹之力。”
“是这样吗?”
娄皋死死紧箍着陈朞的手略略松开了些,仰着头瞧着他,两只绿瞳里渟膏湛碧,漾着澄澈碧波,纯净无邪。
“休要再啰嗦。”陈朞逼迫自己狠了狠心,逼迫他道:“你若再不走,我就再要施用摘星术了。”
“再用?”
娄皋不解其意,刚要接口说好,想着这样还能再进一步确认姐姐无事,结果却又听陈朞说道:“依照方才那一眼看来,令姐喜爱蓼青色,睡袍乃轻纱罗衣,薄如蝉翼,窈窈身躯在其下隐约可见,不妨许我多看上一眼。”
“那可不行!”娄皋又喜转惊,一个暴跳松开手来,一双碧瞳警惕地上下打量陈朞,威吓道:“你果真如他们所传,是个色胆迷天之徒。你快些走,我才不要你瞧我嫄姐!你如果敢再看,明日我就去把你纵欲美色之事告诉殷姐姐,让她疏离你。”
“......”陈朞心里暗自叫苦,为了能让娄皋对娄嫄的安危彻底放心,自己付出的代价可真是太大了。
娄皋见陈朞不再出声,还以为他真的又在施用摘星术了,慌忙扯住他的手臂铆足了劲儿地往前拖,脚下竟比陈朞还要积极,生怕自己姐姐真的在摘星术下吃了亏。
这倒是让陈朞掌握了驱动娄皋的要领,陈朞越是显得木然不想离开,娄皋就越是主动积极离去。
一番折腾,待回到了西寝殿,都已接近四更。
陈朞几乎是被娄皋推进玄霄寝殿的,按孩子的思维来看,只有亲手把陈朞塞进寝殿门内,才意味着自己姐姐闺中隐私没有了被偷窥的风险。
门内的陈朞并没有真的离去,而是以摘星术目送着娄皋离开。
大概是因为听到娄嫄没事,娄皋心中犹如云过天空,卸下紧张之感,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许多,啾啾便也随着他的步伐在娄皋发丛间一摇一晃,一人一鸟,走在月下,好不惬意。
陈朞皱着眉,目不忍视。
他默自回忆着方才在栖蟾殿北窗看到的真实的那一幕,娄嫄和白尾鸢被层层天蚕丝所牢牢拘缠,三环五扣如同蚕茧,动弹不得,就这么被江淮任意的丢弃的床榻之上。
娄嫄被缠萦的嘴角处,还渗着殷红血渍尚未凝结,看起来就像绛唇轻抿的一朵绽放之花。
娄嫄体表打眼看来并无外伤,那估计是她体内有伤,锥心呕血而成。
娄嫄的呼吸微弱,闭合着双目,睫毛微微颤动,俨如风中秉烛。
白尾鸢也气息奄奄地躺在娄嫄身旁,垂头耷脑,似初生羽翼般柔弱,命在朝夕。
试问,娄嫄和白尾鸢此刻一如失林之鸟,无地可容。
此情此景,陈朞怎能对娄皋一个孩子如实相告。
陈朞也不是不能出手去救娄嫄,区区一个江淮,哪怕是整个洪涯派,又怎是他陈朞的敌手。
但陈朞绝不是冒进之人,他必须要考虑,他若出手,敌手真的只有江淮和洪涯派而已吗?
娄嫄在?鼓盟会期间被拘定有缘由,如果只是江淮同娄嫄夫妻纠纷,大可在洪涯派时闭锁房门独自解决。
凭借广博的阅历,陈朞的直觉告诉他,此时绝不简单,定是与此次?华派暗自图谋之事相关。
若是此时陈朞贸然出手,打草惊蛇,引得针对阆风的敌人们索性破罐破摔,群起攻之也说不定。
秦寰宇现下尚未转醒,百派里敌友难辨,绝不是撕烂脸面的好机会。
明晰利弊,陈朞只好暂时委屈娄嫄,隐瞒娄皋。
但,这并不意味着陈朞他会寒心绝情,袖手旁观。
陈朞实则腹热心煎,忧心如捣,却要先不动声色地把娄皋这个孩子先遣回翀陵寝殿,以免他急中生乱。
于是待他确认过娄皋已然安心走远,方又自玄霄寝殿里跃了出来,再次循着月色,往栖蟾殿方向行去,这次必要看得清楚些,亦要确认娄嫄的安危......
陈朞猜想着,会不会是娄嫄她发现了有关江淮的什么不可告人之事,才会遭此对待?陈朞加快了脚步......
陈朞注定又是劳心苦身,一夜不眠。一身疲惫,但若是能换她一夜安寝,又有何不可。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