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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离决定先回到日升客栈,明天再作打算。他有点沮丧,这一次似乎没什么计划,有点莽撞了。
就在钟离准备离开衡王府的时候,大树下面的一间屋子忽然亮起了灯光,房门一开,两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,看样子是要如厕。
但是,两个人到了院子里并没有再走,而是站在院子里,小声说话。
他们两个人一老一少,老者个子矮小,年少者个子高大。
就听老者说:“孙子啊,明天打擂比武,胜负难料,不过今天来看,这个倭国的武士确实身手不凡,而且这人出手就是杀招,可以说十分的凶狠,我怕你明天吃亏,再教你两招绝活,明天以防不时之需。”
说着话,老子开始跟他孙子比划了两招。
依照钟离现在的身手,已经对一般的拳脚招数不感兴趣了,再好招数,也必须有力量和速度,也就是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。他感兴趣的倒是,怎么还有打擂的事儿,那明天一定得去看看怎么回事。
听那爷孙两个的口气,好像他们是衡王府请来的人,这几天打擂,青州地面上的习武者没占到便宜,貌似是衡王发了话,让人请来这爷孙俩挣回面子,这爷孙俩今天观察了一天,怕明天不能露脸,所以夜半时分再起来比划比划。
钟离心想,从准备的敬业精神上来说,这爷孙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精神可嘉,可是,反过来一想,这也是心里没有底的表现。还没有上阵,已经怯场,尤其是在看了一天的比赛之后,仍然对对方没有十足的把握,这可就是大忌。
钟离听了爷孙俩的谈话,知道明天衡王也要观擂,心中大喜,这可真是好机会,让西莉莉一块去看看他们家老祖宗啥样子,这次可是见着活的了。
想到这里,钟离这才想起,老是惦记着让西莉莉见见老祖宗,自己的老祖宗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,正好,这次一块回老家去看看。
等那爷孙俩回到屋里后,钟离施展轻功,蹿房越脊,回到日升客栈。
魏不群正在酣睡,被钟离推醒,钟离示意他回房休息,告诉他明天要去打擂,让魏不群跟着去。
次日一早,伙计来给钟离送洗脸水,钟离问伙计:“伙计,城里有人打擂比武吗?”
伙计点点说:“是啊,一帮子人不知道咋想的,打来打去的,昨天还重伤了两个,有什么意思嘛。”
钟离说:“摆擂台的是什么人?”
伙计说:“我听说是一帮子倭人,进京去朝贡,不知怎么到了青州府,还在衡王府体仁门外不远,摆了个擂台,说是连摆五天,挑战山东地面上的好汉,可惜,已经两天了,没有一个能打过人家的。”
钟离点点头,又问:“体仁门是衡王府的东门吧?离这里多远?”
那伙计说:“是的,是衡王府的东门,离东门有半里地扎的台子,客官,恕小的多句嘴,这年月,看拉屎的不看劈柴的,这种热闹没什么好瞧的,不小心还溅一身血,还是不去的好。”
钟离问那伙计:“那你看到倭国人在咱们地面上耀武扬威,你就不觉得可气?”
那伙计放好洗脸的铜盆,一边给钟离兑水,一边说:“可气,可是人家没打我,我生的哪门子气?要说耀武扬威,这年头官府、兵痞、地痞流氓,耀武扬威的多了去了,虱子多了不咬人,多这么几个倭国人也不觉得有什么,我还听说,昨天他们还教训了当地府衙的一个捕头,那家伙平时呜呜喳喳的好像很牛皮的样子,想不到让人家倭国的给打成了猪头。”
钟离听了有点上火,说:“你这伙计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,看到自己的同胞受欺负,似乎你还挺解恨啊?”
那个伙计摇摇头说:“什么同胞啊,这年头,我们小老百姓就是挨欺负的命,挨谁的欺负不是一个熊样,都是挨打,挨那些地主老财官老爷的,和挨倭瓜的一样。”
那个伙计这么一说,钟离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好说:“你这话不对,兄弟睨于墙外御其辱。”
那伙计收拾好了,朝着钟离一欠身说:“客官,我那是闲砸牙聊天,也就是信口一说,您别计较,这之乎者也的我也不懂,你先漱口净面,过会儿我再过来收拾。”
说完,那伙计走了。
钟离一边洗脸,一边在心里很不痛快,但是又没法发作。
要知道,这个伙计的话很有代表性,对于一些愚昧落后的百姓来说,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爱国意识,他们处在底层,整天挣扎在死亡线上,经常是家无隔夜粮,繁重的劳役,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,贪官酷吏的各种压榨和盘剥,已经让他们麻木了。他们的眼里只有粮食,只有微薄的报酬,只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童,这些朝廷大事,不是他们考虑的,他们也顾不上考虑……
这些人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,逆来顺受惯了,用鲁迅先生的话说,那就是大约只觉得苦,可是又说不出。
钟离觉得,要让老百姓有爱国热情,就得让他们得到实惠,得到温暖和照顾,得到有尊严的对待,他们才会对这个国家有感情,才会有一种爱国如爱家的情怀。大明的统治集团,不,不仅仅是大明,包括已经灭亡了的元朝,还有更多的统治者,他们视百姓如蝼蚁,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,那些被视为蝼蚁猪羊一般的底层人,他们怎么会自觉自愿的生发出爱国心呢?后来的汉奸丛生,这就是土壤。
钟离想着这些心事,吃罢了早饭,让陆七看家,他带着魏不群和西莉莉她们三个,溜达着赶奔比武的擂台。
魏不群和江梅唐嫣走在后面,钟离和西莉莉走在前面,双方隔着十几步的距离。
钟离对西莉莉说:“你老祖宗今天可能还要观擂,你正好看看他的尊容。”
西莉莉没头没脑地问:“那个老祖宗啊,他是谁我都不知道。”
钟离说:“衡王啊,当然衡王是个统称,其实他们都有自己封号,比如第一代衡王是说的衡恭王朱祐楎(1487年—1538年)成化二十三年封。弘治十三年就藩青州府。嘉靖十七年薨。”
西莉莉说:“薨是啥意思?”
钟离看了他一眼说:“你这大学读的啥玩意啊,还有没有点人文常识啊,薨,一开始是形容成群的昆虫一起飞的声音,大概那嗡嗡声和葬礼上的哭声差不多,后来就专指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,也可以用于皇帝的高等级妃嫔和所生育的皇子公主,或者封王的贵族。”
西莉莉白了他一眼说:“看把能的,死就死了,还红还绿呢,哪里那么多的穷讲究。”
钟离嘿嘿一乐,说:“今天你要看到的这位祖宗,当然是你祖宗,这可是亲祖宗啊,他是衡庄王朱厚燆,朱祐楎庶一子(1540年—1572年)初封江华王,嘉靖十年改封世子。十九年袭封。隆庆六年薨。”
西莉莉说:“那岂不是我的曾多少代的老爷爷吗?”
钟离想了想说:“是啊,如假包换。”
西莉莉有些想不明白说:“你说衡王传了六代七王是怎么回事?”
钟离说:“明代衡王在青州传了一共六代七王,为啥是六代七王呢,就是因为朱厚燆死后,传给了朱载圭,也就是衡康王,他死之后,因为他无子嗣,所以按照父死子继、兄终弟继的原则,他的三弟朱载封继承王位,成为衡安王,因为这哥俩是一代,所以就有了六代七王的典故。”
西莉莉点点头,说:“哼,想不到你这个喂猪兵无所不知啊。”
钟离胸脯一挺说:“嗯,这么说吧,天上的我知道一半,地下的我全知道。”
说着话,他们来到了王府的东门体仁门外,刚才沿着王府的外墙走,钟离他们都慨叹王府的气派。青砖碧瓦,高墙大院,那种宏伟气派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比的。
钟离看了看东门的东边,果然搭着一个擂台,一群人已经围在那里了。
他们快步走了过去,钟离在旁边的一个小摊上称了几斤干枣,顺便问卖枣子的老头:“老人家,这里为啥要摆擂比武啊?”
那老头因为钟离多给了他几个铜板十分高兴,就对钟离详细说了起来:“听说前几天,一伙倭国人说是去京城进贡,不知为啥,回来的时候说是过来朝拜衡王,具体啥事我们小百姓不知道,只是听说,那伙人很狂枉,看上了衡王府里的一件宝贝,好像叫什么九龙杯,非要不行,衡王自然不给,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,说是打擂比武,说是五天之内,如果无人能打败这伙倭国人,九龙杯就给他们,这一连两天了,没人能打败他们,他们这伙人里有五六个身手了得,轮番上阵也不累,反正两天了,咱们当地人都吃了亏,听说王爷也急了,今天也要来观擂。”
钟离道了声谢,继续往擂台那边走,边走边把枣子分给她们,告诉她们,这种枣子特别好吃,再说红枣对女人有滋补作用。
钟离自己吃着一把枣子,十分悠闲的闲逛到茶摊边上,让摊主泡了壶好茶,又叫了几盘干果,他们五个人边喝茶边等着开擂。
这时,一个长相猥琐的人手里端着一个铜盘,朝着钟离他们走了过来,悄声问钟离:“几位客官,有没有兴致押宝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