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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市招显然非常管用,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会扭头看两眼。
不过真正的画师都是富贵人家的座上宾,从来不会干当街卖字画的买卖,尤其是这群围观人一看卖主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瞬间就没了兴趣。
江婪等的也有些无聊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,因为太阳刺眼又将一张纸盖在了脸上,非常佛系的做生意。
“你小子学了几年的画啊,就敢在这里卖字画,还卖的这么贵”
尤其是一幅字居然要几十两银子,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,毕竟林安城的人一个月能赚十两银子就算是小富之家了,而且画还需要自备颜料。
江婪看这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来买画的,所以也懒得搭理。
“有人总角闻道,白首无成,有人少年才高,落笔有神,至于价格自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”
阎李流早就注意到了身边多出来一个卖画的小伙子也并没有太留意,但是江婪说完这两句话阎李流转过头来。
“小伙子,我怎么觉得你在拿话点我啊”
阎李流满头的白发此刻是如此的刺眼。
“没有没有,您老的画抛弃了传统作画的功底,另辟蹊径开宗立派可为一代宗师啊”
江婪语言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,就差直接说老头子走的野路子修的野狐禅。
阎李流乍一听以为是江婪在恭维他,但是越想越不对劲,直接放下了画笔走到江婪面前。
“咱俩是第一次见吧,我怎么感觉你小子在找茬啊,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夫说出一个一二三来,老夫跟你没完”
“阎大师的画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点评的,简直不知天高地厚”旁边也有人附和道。
“不错,阎大师周游天下好不容易到了咱们林安城,就连咱们上林书院的冯伯庸院长都以礼相待,你敢得罪阎大师就是在和我们过不去”
看到一时间群情激愤阎李流也满脸不悦,江婪并不生气,指画他也了解过。
“阎大师,凡画不用笔者,吹云、泼墨、水画、火画、漆画、绣画,皆非正派。
指画虽不再其列,但指画蓄墨量小,不易写长线,不易写精细,画面易支离、琐碎等自身局限。
想要做指画需立足于纯熟长久的笔画,画工技艺登峰造极达到手心相应的地步,非大家妙手不能出佳构。
指画所画种种,常常出乎意料,得到似生非生、似拙非拙、似能非能,以及意到指不到、神到形不到、韵到墨不到的好处。
如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,只是江湖杂耍,只能糊弄糊弄外道人。”
他的指画确实受到过无数的非议,甚至有人曾言若指能作画,脚是否能做脚画?屁股是否能做屁股画?
阎李流本来以为这少年也是在无理取闹,但没想江婪年纪轻轻但三言两语直指指画内核让他难以反驳,这寥寥几句对他有很大的启发。
“小兄弟你说的对,老夫半生运笔绘丹青,但受限于天资已有十年未曾再进一步因此创造出指画,但是这运笔与运指之间始终无法圆润”阎李流居然当众请教起了江婪。
“运笔,常也;运指,变也;常中求变以悟常,变中求常以悟变。以笔难到处,指能传其神,而指所到处,笔勿能及也,传神写照,在半甲半肉间”
这是江婪以前看过一本介绍指画的书上的观点,现在照搬过来糊弄老头子,但是没想到阎李流顿觉豁然开朗。
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婪心中暗喜,他的目的达到了。
沿街卖字画吆喝总觉得有辱斯文,他张不开这个嘴,不吆喝一辈子也没个人来,毕竟他太年轻了,所以思量之下只能靠同行来衬托一下了。
但失算的是这个同行也太好学太不耻下问了,追问个没完没了。
称呼也从小子,到小兄弟,现在成了大师,江婪倒是很喜欢听别人拍自己马屁,但这实在影响自己做生意,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借一招尿遁脱身。
江婪赶忙找了另外一个人不算很多的地方,倒是避开了阎李流,但是一上午的时间路过的人不少,真正要写字画的却没有一个人。
江婪也不着急,这种行当和打劫差不多,三年不开张,开张吃三年,只要耐得住性子总有识(冤)货(大)的(头)上门。
等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上门,而且一个袅袅娉婷样貌可以说倾国倾城的女子,但是江婪看这人的表情相比买画更像是找茬的。
“看你年纪不大正是奋进求学时,未曾学得师长半分能耐便沿街卖字,这与道旁乞食何异?这市招字字句句都流露着铜臭,简直有辱斯文你这是在败坏我文士风气”
文府分字、画、诗、赋四门,因此画师也是文士的一种。
江婪左右看了看左右只有自己一个人,这才确定了这大小姐是在骂自己。
自力更生被说成乞丐要饭,佣书取资被说成有辱斯文,至于败坏师门风气,老子自学成才坏的哪门子风气。
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人,江婪自有办法对付,毕竟天下万事都绕不开两句话。
“关你屁事”江婪的回答简单粗暴。
“你…你…”
这个女子从小被视若明珠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,哪里受过这样的顶撞。
“看你的样子姑且算是个文士吧,文士是天下清贵不与世俗同流,文士的名誉还不如这些铜臭?”
“关我屁事”
长的倒是挺好看,性格也实在不讨喜了。自己一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,却要让别人视金钱如粪土,也不知道是谁有病。
“你要是不买字画就赶紧走开,别影响我做生意啊”江婪下了逐客令。
“我叫林婉溪,你敢赶我走?”
“你不走也行,我走”
江婪看着这姑娘身边还有几个护卫,心中暗道莫非林安城也有城管?收拾家伙什就准备挪窝。
“等等”
林婉溪哪里见过这种无赖,转念一想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来对付他。
“你不是要卖字画吗?我买!”
“姑娘,您需要什么样的字画尽管吩咐”
听到这姑娘要买画,江婪瞬间觉得这个姑娘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起来。
“我父亲嗜好诗词书画,今天正巧是他五十岁寿辰,我要买一副贺寿的画”
“好,您是自备颜料还是用我的”江婪笑问。
“本小姐可以给你提供颜料,但是这画必须入品,而且起码是凡品!”
她就是要刁难一下江婪,毕竟在林安城的年青一代中没有几个人能作出凡品画,何况是一个看上去就落魄的小书生,如果他画不出来那就顺理成章的赶出林安城。
“小姐你就算是自备颜料,这凡品画的润笔费可是很贵的,要六百两”
“六百两就六百两,给你”
看到江婪左右为难林婉溪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,生怕江婪后悔直接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。
宣国也有类似钱庄的地方,银票与银两并没有什么差别,江婪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入怀中,心中暗道这个蠢妞果然中计。
铺开画纸,从林婉溪哪里接过颜料研磨开便开始作画。
这林婉溪也不知道什么来历,颜料的质地虽不如卢道玄送给他的,但比他自制的要好上太多。
既然是贺寿所做的画也自然要压题,大椿长寿,因此古人常以椿庭指代父亲,萱庭指代母亲,江婪准备绘一副椿萱图!
双钩设色,千年椿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,树下奇石玲珑兰草丛生,萱草轻柔透亮婀娜多姿宛如美女横波微盼。
以江婪的画技和修为,最简单的花鸟鱼虫下品画几乎信手就能画来最多不超半个时辰,但是凡品画难度就增加了不少需要稍微认真。
卢道玄说过悟灵境的修为作凡品画得心应手,凡品画作一日可成,而江婪是个怪胎,因为所掌握的画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,因此江婪还在尽力控制自己的画技处处留笔,生怕一不留神画超了。
与此同时江婪也在给自己想后路,这姑娘飞扬跋扈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,刚才自己怼的她不轻,画好之后就找机会开溜免得吃苦头。
一边走神一边作画,画了足足两个时辰,林婉溪命令下人看紧江婪,而她则去选购一些其他礼物。
当林婉溪回来的时候画也已经作好,本来她已经想好了要让江婪当众羞辱一番然后赶出城,但是在她看到这椿萱图的时候目光中只有震惊。
她自己也是画师而且是林安城年青一代自诩天赋第一的画师,眼前的画绝对达到了凡品,甚至无论是线条还是意境与身为天之骄子的她不相上下,整个林安城能在这个年纪做出凡品画的屈指可数。
而且这幅画因为是赠人所以画灵藏而未发,只要钤下她的印这幅画便是她的。
“作画的人呢?”
因为看画看得太过入神林婉溪在抬头时江婪已经从人群中逃走,只留下一个不值钱的空摊。
在逃离的时候江婪无意中听到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,这林婉溪居然是上林书院的天才画师,年方十八曾绘出过中品画名躁云州,成为云州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。
江婪或许可以对她的画嗤之以鼻,不过是中品而已,如果告诉她自己做出了臻品画岂不是让她崩溃?
但真正让他心虚的是林婉溪还是林安城太守林藩的独女,想想刚才自己得罪了她,直接打了一个冷战。
“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应该是不能在林安城露面了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