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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、鱼肉,都整整齐齐地按层按列按左右顺序摆放着。
“大叔,你是不是强迫症啊……”她自言自语地说着。
当季朵打开冷冻室第三层,惊诧地发现左半边规规矩矩地码着几排包好的馄饨。她在厨房随便找到两只碗,蹲在那里一只只把馄饨捏出来,冻得手发麻,但心里却是暖融融的。
这个大叔不只是强迫症,绝对还是个控制狂,季朵傻笑着想。
她在柜子里翻出锅,放上水,等到维今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来,馄饨已经煮上了。他扬了扬眉毛:“还行,我还想着你肯定不会做饭呢。”
“是不怎么会,但煮熟总还是可以的吧。”话是这样说着,但季朵果断地让出了位子。
“去洗漱吧,我给你找了一支新牙刷,还有新毛巾,都放在洗手台上了。”
维今说着打开油烟机的排风扇,熟练地开始打蛋。
季朵走到了厨房门口,突发奇想抓着门框旋过了身,在他背后问:“我不会给你惹麻烦吧?”
“你确实给我惹了不少麻烦。”维今侧头瞥了她一眼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……你结婚了吗?有固定女伴之类的吗?”
“个人隐私,不予作答。”
季朵蹦蹦跳跳地往楼梯走,双手撑在头顶,伸了个懒腰,拉着长音喊:“那就是没有!”
鸡蛋和鸡精下进去后,香味就出来了,维今低着头用勺子在锅里搅着,热气扑在脸上,模糊了嘴角的笑容。
等到季朵洗完脸刷完牙下来,除了眼睛还没消肿,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小时前才号啕大哭过。维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心里的结解开了,还是她就是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。
但刚刚那个足有五六分钟的拥抱,现在想来就像梦一样。
除了衣服上有很多鼻涕口水外,其实可以算是个有趣的梦。
“你把我的衣服洗了?”厨房里有张小餐桌,季朵坐下来对着碗里的热汤吹气,她刚刚上去本想换衣服,结果发现衣服在洗衣机里转着,“那我等下怎么走?”
维今把切片面包和两瓶不同味道的果酱推给她,自然地说道:“都是潮的,你也没法穿啊。等下洗好你拿回去晾着。你等下要去上学还是上班?”
“我和人约好了谈事情,不过现在还早。我可是老板哎!”
季朵扬着一张期待赞赏的脸,但维今并没有追问,只是说:“那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。”
“好啊!”
失落只维持了五分之一秒,季朵立刻笑靥如花了。
两个人面对面坐着,在清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吃饭,厨房很小,家具颜色复古,有些欧式的花纹,虽然是四方形的,却给人一种圆圈的错觉。季朵咬了一口馄饨,里面有实在的虾仁,她拍着桌子叫:“大叔——我能叫你大叔吗?”
维今笑了一声,认真地问她:“你多大?”
“二十四岁。”
“那我比你大十二岁。你觉得应该叫什么?”
季朵掰着指头算了算:“十二岁……那你就是三十六岁。”她托着腮,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,“原来三十六岁的男人是这个样子啊。我决定了,以后就叫你大叔了!”
分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。维今心里想着,敲了敲碗边:“快吃。”
“大叔,我回忆了一下,好像很久都没有人陪我吃早饭了。”
被她这么一提醒,维今也恍惚起来,自己也好久没和人一起吃过早饭了。有多久了呢?好像比十年还长。
他突然撩起眼帘,注视着对面蹭了一脸果酱的季朵,心中多少有一些感慨。但立刻就听到季朵补了一句:“不过我好像也很久没吃过早饭了。”
维今重新低下头,偷偷笑了笑。笑自己,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找什么安慰呢。他早就不在乎,也不需要陪伴能够带来的那点安慰了。
“大叔,我以后能经常来这里找你玩吗?”
“最好不要。”
季朵噘了噘嘴:“那我能来蹭饭吗?我交饭钱。”
“最好也不要。”
“要不要这么小气!”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,季朵气鼓鼓地把碗撂在桌上,“不就是加副筷子的事儿嘛!”
“因为……”维今有些头痛,下意识地摸着眉毛,“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听话,只在饭点的时候过来。”
被堵得哑口无言,季朵翻了个白眼,朝维今吐了吐舌头。
吃完饭,维今开车送季朵回家。季朵就穿着男士的家居服出了门,所幸停车的地方路人不多,她像做贼似的钻进副驾驶,立刻关上了门。十几万的车子,不算豪华,但内设还挺唬人的,季朵看了一圈说:“没想到你光靠修表,还攒了点家底啊。”
“年纪大了,总会有点家底的。”维今说着想发动车子,一歪头就瞥见季朵没系安全带,他叹了口气,勉强地站起来探过身去,拽住了那根安全带。陡然缩短的距离,莫名加速了季朵的心跳,她只觉得一片阴影和温度飘过来,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,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,在维今的锁骨上匆匆扫了一眼,就赶忙低下了头去,耳朵根开始发热。
维今将她的安全带插好,发动了车子,看着边镜说:“出过车祸还不注意安全。”
“哦……”
她有些愤愤地瞥了维今一眼,心说你就不能让我的少女心多维持一会儿吗!
车子一路开到了季朵住处的楼下,期间维今一直安安静静地开着车,完全没有和她对眼神。于是季朵也毫不遮掩,无论是接打电话,还是发信息,都直勾勾地盯着维今看。
其实维今并不是没有感觉,侧面一直有一束视线,根本无法忽视。但越是如此,他就越无法扭头去看,因为只要回头就一定会撞个正着。
他知道小姑娘是怎样的生物,冲动,爱幻想,沾火就着,他不想助长这种不切实际的火焰。
“上去吧。”从车座后面把装着季朵衣服的袋子拿过来,塞进了她的怀里,维今忍不住叮嘱,“回去立刻晾起来,把褶皱抻平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季朵慢腾腾地开门,又回了次头,依依不舍地看着维今,但又没想好要说什么。于是就这样下了车,手却一直抓着门边,不愿意关。她站在门外,弯腰对着里面,犹豫着对维今说:“嗯……夜里我说的话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喝多了,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,我都不记得了。”维今抢先给了她回答。
“大叔最好了!”
她雀跃地后跳了一小步,关上了车门。她抱着衣服注视着维今的车子开远,明知道他未必会看到,却还是一直笑着挥手。
她非常讨厌离别。她这种病症如果犯了,极有可能会忘记发生过的事,甚至是正在发生的事。大学临近毕业时,季朵犯过一次糊涂,她的日期错位了三天,她完全不知道那三天哪里去了,那三天里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抹了个干净。所以季朵不会因为相识而喜悦,因为相识和离别的界限变得太模糊了。可以说相识变得无足轻重,那么离别就永远在进行中。所以季朵厌烦一切郑重其事的告别场景,连电视剧都不愿意看见那种桥段。但这一次她目送着维今的车子离开,目送着那一个混乱的夜色褪去,却没有任何沮丧与无奈,相反,她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依赖感,就像是一艘在海上无目的地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靠了岸。
“朵朵!我来啦!”
就在季朵蹦跳着要上楼时,楼门后面一个人影突然扑向她。她单听声音就知道是谁,翻了个巨大的白眼,疾跑了两步,让陆海洋想搂她肩膀的姿势落了个空。
“朵朵!我大老远来了,你不要这样对我嘛!”陆海洋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,追着季朵到了电梯口,语速很快地说,“对了,你怎么穿成这样,这是男人的衣服吧?刚才送你回来那辆车是谁的啊?你说话啊!”
进了门,季朵立刻去晾衣服,视身后叽叽喳喳不停的陆海洋于无物。没办法,她也不想这样对一个老同学,但她深知陆海洋这个人给点阳光就灿烂,给他一个笑容,他就会认为明天就能扯证结婚。
“朵朵,你看我把头发染成这个样子了。”陆海洋抓着自己打满发胶的奶奶灰头发,显摆地说。
“你太黑了,不适合这个颜色。”
季朵看了他一眼,忍无可忍地摇了摇头,在白得透光、尖下巴的人头上,这叫时尚,在陆海洋这种黝黑的大众脸头上,叫少白头。
“你怎么又跑来了?”
自从季朵决定在上海常住,陆海洋就几乎一个月跑来一趟,美其名曰查岗,当然每每季朵都会回他一句:滚。
然而这次陆海洋往她的懒人沙发上一躺,拍了拍背包,说:“我在上海找了份工作,我这次来就不走了!”
季朵张着嘴瞬间石化,脸唰地一下就白了。
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,陆海洋挑衅地跷起了二郎腿。
但陆海洋不会知道,在预感到大麻烦驾到的那一刻,季朵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维今的脸,清晰到令她觉得梦幻。
“刚刚送我回来的,是我男朋友。”她镇定地对陆海洋说,“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,我昨晚住在他那儿。”
这一次轮到陆海洋变了脸色,他立刻就暴躁起来,气冲冲地站起身,瞪着季朵,背包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。
季朵抬着头,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。按理说她对他是无比熟悉的,可此刻她还是觉得只有陌生感。
陆海洋是她的初恋。也是险些害死她,彻底改变了她生活的那场车祸的罪魁祸首。
如果非要给季朵和陆海洋的关系下一个定义,那绝对不是爱情。在那个特殊的年纪,陆海洋就是她表现对人生反叛态度的一件工具。虽然现在的季朵也还是不懂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,但她至少清楚自己不会喜欢陆海洋这样的人。
季朵出生在一个非常安稳的家庭,父母都是知识分子,工作都不错,经济条件比上不足,但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。仿佛是老天爷不愿意看他们如此顺意,于是天生反骨的季朵出生了,她变成了家里最大的麻烦。
父母放在她身上的期待是无限大的,不厌其烦地送她去培养爱好,但无论是绘画、乐器、舞蹈……她通通没有兴趣,基本三节课以内就会被老师劝退。她无疑是机灵的,很清楚做什么事能让老师忍无可忍,让父母放弃希望。
没有专长也不要紧,上了小学之后父母一刻不停地盯着季朵的功课,但她的学习成绩始终是一般般,雷打不动地停在年级排名中间的位置,她仿佛对此已经很满意,完全不想再努力。这让她的父母头疼无比,假如真的能力不足也没话可说,但季朵是不愿意用全力,她用在学习上的精力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,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都被她用在了惹祸上。
她从小就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孩子,自己决定的事从不和任何人商量。小学的时候把应该交给老师春游的钱买了游戏机,每天照常上课,一点心虚都没露出来。春游那天她还开开心心地收拾了书包,等到父母离开学校,她就一个人在外面晃悠了一天,晚上再回到学校门口,装成和大家一起回来。这件事瞒了一年多,直到一次家长会她的妈妈和别的家长闲聊才偶然知道。那时候季朵的爸妈就无比后怕地想,完蛋了,这个孩子管不住了。
果不其然季朵到了初中,觉得自己长大了,举止更加肆无忌惮。她有明确的想法,会把成绩维持在中等,这样老师就不会找碴。然而那个时候季朵的业余生活是极其丰富的,她跟女生逛街,跟男生打游戏,她的骨子里喜欢热闹,只要有人邀请她就会应约。
外表已经是少女,但思想还是孩子的年纪,季朵开始跟风穿起大领口的衣服、膝盖以上的裙子,开始买廉价的化妆品,化还没有素颜漂亮的妆。那几年季朵的父母每天都处于惊吓之中,完全无法预测她今天回来会出什么状况,可能突然染了头发,可能又打了一个耳洞。吵过闹过无数回,但叛逆期的小孩有自己的一套人生观,根本无法指望互相理解。季朵的老师对她的评语是:聪明,活泼开朗,人缘非常好,并且有领导才能,本性不坏,就是太过自我。对季朵的父母来说,当时唯一的欣慰就是季朵还没有早恋的预兆。
结果高一开始没多久,陆海洋出现了。陆海洋是女生父母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生,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写着“危险”二字。染着一头黄毛,走路吊儿郎当,成绩垫底,小小年纪就开着辆笨重的摩托。但陆海洋的五官还算周正,个子高,运动好,是篮球队的主力,皮肤散发着健康的活力,非常讨那个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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