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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说,“你来这里是寻找宁静,也是避世,看来山下终于有你放不下的人事了。”
自己都未察觉的隐匿之处被照亮了,维今被迫与心中的自己对视,他看见了一双有牵念的眼睛。
“师父,保重身体。”维今合掌,深深地鞠躬,“阿弥陀佛。”
回到房里换下了衣服,拿着自己的行李出来,路上又和寺中熟悉的师兄弟寒暄了几句,待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很长时间。怕有什么不方便,虽然拿着门卡,维今还是先敲了敲,但半天也没动静,他才用房卡开了门。果不其然,季朵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,连鞋都没有脱,腿半垂在床下。
他轻轻将东西放下,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帮季朵把鞋子脱了下来,又把被子从她身下抽出来,好好地盖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爱折腾,吃的亏还不够吗?”看起来季朵确实是累了,自始至终动都没有动。维今安心地看着她,无意识地自言自语,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,手悬在那里停了停,最终却还是收了回来。
他坐在自己的那张床上,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特制的盒子,里面有非常多小的格子和置物的海绵夹层,将细小的零部件固定。维今那只半成品的表就放在里面,基本上机芯的部分已经确定,所以一部分可以确定的齿轮都已经打磨完毕。剩下的就是外观设计和擒纵机构间的整合,这部分还都只是粗糙的雏形。动态组件虽然大致做出来了,可运行上还是有问题,卡顿无法解决,他已经愁了很长时间。大雁和花朵的倒模他也简单地做出来了,只是还不满意。原本维今随身带着只图安心,他没想到季朵会来,这样也好,可以给她看一看。
认真想来,在参展之前,季朵应该会是除他之外,唯一见过这块表的人。
这一觉季朵睡得很实,以至于醒来后有点恍惚,直到转头看到靠在床上看书的维今才一下清醒过来。维今用余光都能看到她夸张地缩了一下,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书,淡淡地说:“醒了?”
“我睡了这么久啊!”季朵看了眼手机,自己居然睡了近四个小时,“你怎么不叫我?”
“我为什么要叫你,又没有什么急事。”
季朵围着被子坐起来,问:“那你回来多久了?”
“三个多小时吧。”
“啊?”
那岂不是她刚睡着不久维今就回来了,想到维今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睡,季朵既觉得难为情,又沮丧自己浪费了时间。她其实算是安于享乐的人,可和维今在一起却总想珍惜分秒。
“想出去吗?”维今把书倒扣在床头柜上,问她。
“好,我去收拾一下,再等我会儿!”
季朵赶紧下床往卫生间跑,鞋子没有穿好,还绊了一下,不过她完全没在意,脚步都没有停,为了缓解尴尬还傻兮兮地笑了笑。
傻孩子。维今无奈地摇着头,却感觉到心中略显笨拙的柔情缓缓流动起来。
晚上,维今带着季朵去看了禅宗少林的演出,看得出来季朵很喜欢,她喜欢色彩,喜欢音乐,喜欢新鲜的事物。整个演出维今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看着她,那些光影经由她瞳孔的过滤再反射出来,看起来竟有截然不同的感觉。
“阿嚏!”转场的时候季朵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,把前排的人都吓了一跳,转头看她。她双手捂着口鼻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山里比城市冷,你怎么都不懂得穿件厚外套来。”维今脱了自己的大衣,披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不用了!真不用!”季朵用力推脱,脱了大衣之后维今身上也只穿了件棉质的衬衫和薄毛线的马甲,根本抵御不了山里的阴冷,“我穿得够多了,你这样穿得比我还少呢。”
“老实穿着,我身体比你强壮得多。”
维今双手强硬地按在她的肩膀上,加上男式大衣本身就重,季朵被压得动弹不得,只能任由外套上存留的体温和熟悉的木质香味包裹了她。
只不过在维今的手要收回前,季朵先一步屈肘摸向自己的肩膀,两个人的手指交叉在一起。维今愣了一下,想抽回手指,但季朵只是稍稍用了点力,他就停了下来。两只手就自然地垂了下来,搁在两人的身体之间,并没有刻意握紧,却也没有松开。
心里荡漾的波纹逐渐平息后,反倒升起了无限的安全感。
不期然,维今看到了季朵手上几道还新鲜的伤痕,他翻了翻手腕,面色沉了沉,问:“怎么弄的?”
“哦,我自己都不记得了。”季朵低头看了一眼,“总要拿刀割来割去,划到一点也很正常。你手上不也有吗?”
“当心一点,降低自损也是能力的体现。”
“就不会说得好听点……”
季朵嘟囔了一句,维今照常装作听不见。
回到宾馆已经很晚了,走廊里有声音,但外面寂静一片。各自收拾好躺到床上已经是深夜,两个人多少都有些不自在,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,维今才想起来该干什么,他从包里把装表的盒子掏出来递给季朵。
“哇,你打磨得太细了吧。”零件太小,季朵只敢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来看一眼,立刻放回原处。她清楚这每一个不起眼到掉在地上都找不到的小东西,背后都有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十个小时的心血,“拼起来大概是什么样子的?”
维今俯身过去,手肘撑在腿上摆弄,但还是抻得有点累。季朵拍了拍床边:“你坐过来不就完了。”
“大概就是这样,还差几样东西,所以动不了。”维今仍然保持这个姿势,把机芯盘和装饰部分叠到一起,托在掌心中给季朵看,“表针转动一月,梅花花苞开,转动半年再开一点,到一年整花才会完全开放,会看到下面镶着红宝石的齿轮。”
随着他的介绍,季朵脑海里已经形成了清晰的画面,她对人脸的识别很差,但其他画面感都极佳。她确定,如果真的可以按预想做出来,一定可以称之为艺术品。本来季朵还想,雕刻她也会一点,若是维今信得过她可以试试。现在她可不敢说了,别管维今能不能忍,她绝对不能忍受一丁点的瑕疵出自于自己的手。
“其实只要一点点立体的浮雕就可以惟妙惟肖了,找大师指点一下就好了。”季朵把手搭在维今胳膊上,“等到过完年,天暖一点,黔东南那边会很好看,我们就出发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维今笑笑,开始将零件各归各位,“睡吧。”
所有的灯都关上后,屋内黑得有些出奇。山中不像城市,夜里也有灯光,连月亮也没有,一层薄薄的窗帘就能将夜拢得严严实实。不知究竟是下午睡太久,还是维今睡在两步开外的缘故,季朵半分睡意也没有,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,动都不敢动。
“你睡了吗……”过了一会儿季朵忍不住问。
“还没。”
“那……”季朵终于翻了个身,蜷缩成一团看着维今,“你能和我说说那天的事了吗?你究竟为什么突然放我鸽子?吴瑛又为什么在那里……没关系的,只要是真的,我都能接受。”
在黑暗里,被床头柜阻隔一半,可维今仍然能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,维今没有扭头,将手背搭在了眼睛上,默默地叹了口气。他感觉到一些情绪想要出来,却被强大的阻力拦截着,像经过一个闭塞的泵口,只能一滴一滴地落下。
“那天天快亮的时候,我接到了一通从瑞士打来的电话,我的老师——带我进入钟表世界的人——去世了。”
他的话惹得季朵浑身一震,当即不知所措地支起上半身来。季朵这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,她错过了走进维今心里最好的时机。但这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最应该留在维今身边支撑着他的时候,她却在闹脾气。
想到这里,季朵喃喃地开口: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傻瓜,你对不起什么?”维今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,终于微微侧了侧脸,手却仍压在上面,“因为在那之前我对他生病一无所知,所以当时我确实慌了,第一反应是立刻去瑞士,可我收拾东西时才发现签证已经过期了。后来吴瑛来了,她知道了事情后就一直留在那里陪我,我赶了她几次,她就是不走,我也真的无力管她。晚上的时候,我的情绪缓过来一点,她可能想劝我出门换口气,非逼着我和她去吃点东西。我并不是很想去,但她毕竟也在那里待了大半天,我只想敷衍一下让她离开,没想到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真的对不起……”没想到她出现了,不仅什么也没问,还冷面横眉,没分担半点。知道真相后季朵再去回忆那晚自己的状态,只觉得愚蠢透顶,她撇着嘴,抬起拳头捶了自己的头一下。
“你干什么?”维今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,飞快地翻身坐起,伸手过来在她头上摸了一把,紧紧蹙着眉,“说了不关你的事。”
季朵的脸仍然皱着,黑漆漆的瞳孔在夜色里像两滴要落下的墨汁。
维今朝她的枕头方向抬了抬下巴,声音放柔了些:“听话,回去躺好,把眼睛闭上。你不是想听故事吗?我讲给你听。”
季朵慢腾腾地躺回去,看着维今的脸眨巴了几下眼,才不太甘愿地闭上了。她在现在的维今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悲伤,可闭上眼她却看到那一晚一身黑色的维今站在眼前,虽然面目不甚清晰,可身上的悲伤却像幽灵一样纠缠住了她。她也学着维今的动作,抬手遮在眼睛上,却压不住眼底的酸楚。
而维今再度躺回去后,情绪却忽然失去了阻碍,泄洪般奔涌了出来。他看见黑暗里出现了一个时钟,秒针分针时针一齐飞快逆时针倒转。模糊的汽笛声从记忆深处传来,身下的床垫微微凹陷,变成了海浪将他托起。
他知道故事应该从哪里讲起比较好了。